言官们噤若寒蝉,他们固然知道殷士儋不是病猫,可不知道他发起威来比老虎可怕十倍。
高拱发现殷士儋的攻击目标已换了人,马上觉醒,气势又上来了,对着那群言官咆哮起来:“你们这群废物,把殷士儋这老贼给我弹劾掉!”
殷士儋没有给高拱复仇的机会,他一回到家就写了辞职信,也不等皇上同意,就带着家人离开京城,回山东老家颐养天年去了。
高拱对殷士儋事件心有余悸,对张居正的“救头之恩”有些小感动。有一天,高拱看着空旷的内阁只有他和张居正两人,不禁升起了一股柔情,说:“政治风云过后,独剩你我,看来我们真是有缘。太岳啊,之前我有做得不对之处,还请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外面巴掌大的雪花纷纷扬扬,整个皇宫沉浸在忧郁中。张居正看到高拱动了感情,趁机站起来说道:“高公,徐公的事……”
他没有再说下去,因为高拱眼神里的柔情瞬间消逝,代之而起的是一股火,虽然不凶猛,可它毕竟是火。
保住徐阶
按常理,1571年张居正的政治智慧绝不会允许他替徐阶向高拱当面求情,但因刚救下高拱的肥头,高拱又展现了可爱的人性,他以为高拱不会拒绝自己。出乎他意料的是,高拱什么都没有说。
在1572年春天海棠花谢后蔷薇开时,他感觉到春色毫无趣味。徐家的两位少爷进了大牢,三少爷正抱着徐阶的大腿哭泣,哭得徐阶肝肠寸断。徐家的信一封接着一封写给张居正,张居正如履薄冰地看信,绞尽脑汁思考保住老师的策略。
有一天,高拱在内阁收到苏州、松江巡御史的来信。信中说:“事情有点不妙。徐家老大在狱中放出话来说,蔡国熙查徐家,其实是复仇。更不妙的是,徐老大说,蔡国熙幕后有人撑腰,出谋划策。”
高拱有点坐不住了,蔡国熙也来信说:“他快把徐家连根拔起了。现在徐家就是松江府的过街老鼠,人人喊打。我把他家所有固定资产都给封了,而且把徐家大院严加看管,有进无出。不出数日,徐家大院就会长草,成为狐狸老鼠的巢穴。”
高拱这时才感到蔡国熙下手真黑,他有道德水准,当然不想千夫所指无疾而死。倘若徐老大的话真传遍大江南北,人人都能猜出是他高拱所为。
大概是出于直觉,他找来张居正。他对张居正解释说:“徐阶的事从头至尾,我只是秉公。你也知道,就如写文章,取法乎上仅得乎中。下面的人执行力有问题,所以才闹到现在这地步。”
张居正立即给高拱的心思切脉,这就是良知。高拱的良知提醒他,对徐阶做得有些过分了。然而他又不能当面去找徐阶说,这不是他的作风。所以他就找了徐阶的传话筒张居正。
高拱找张居正还有个不轨的企图,就是试探张居正对徐阶到底有多忠诚。让他失望的是,张居正对他的解释表现得极为淡漠,似乎这件事跟他无关,所以他说不下去了。两人沉默许久,高拱终于忍不住,以一种请求的口吻向张居正说:“太岳,你说这事如何收场?”
张居正仍是不说,这缘于他高度的政治智慧。高拱能问出这句话,说明他已准备收场。一个认定自己错了并准备改正的人,其实已有了改正的方法,何必别人多嘴多舌地去指点?
张居正慢悠悠地说:“高阁老,解铃还须系铃人。”
高拱“嘿”了一声:“太岳啊,你这城府……”
“这和城府无关,”张居正说,“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徐公一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是怎么回事,我始终没有参与这件事,您现在让一个门外汉来给您出主意,这真是为难我了。”
高拱满脸通红:“太岳,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是说我在背后捣鬼?”